媽媽七十多歲了,天涼了有點咳嗽,到醫院看後,醫生說是器官老化,慢性病,也沒有什麼特效藥,回家養著,注意保暖,別太勞累就行了。
人越老就越膽小了,媽媽認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愈覺肺部難受。聽我們解釋後,表面上像是接受了,可心裡終究不信:說我沒病,為什麼我咳嗽難受,大夫還不給治,分明是病重沒治了。
為了不讓我們擔心,她面兒上故作輕鬆,言笑晏晏。轉過身卻一臉哀傷,目中含淚,看著真是叫人心酸。
無奈只好請託大醫院呼吸科當主任的表嫂,再次拍片確診並負責解釋,只為去了老人心中的疑慮。可她終究不比以往精神了。
媽媽本就身材瘦小,這一折騰,就更顯單薄了。蒼白乾澀的頭髮,萎黃的臉龐,混濁的眼睛,佝僂的腰身,全身上下都是歲月無情的印痕,讓人感嘆媽媽終是老了。
我記憶中的媽媽腿腳麻利,行走如風。上班之餘,買菜做飯,洗衣拖地,侍候一家老小片刻不停。
媽媽總說,她就是勞碌命,一閒下來就渾身難受,感覺哪兒都不得勁兒。那時候的媽媽腰板是挺直的,臉龐是圓潤的,眼睛是明亮的。
媽媽是什麼時候開始衰老的?
爸爸身體不好,到冬天容易犯病。媽媽為了不耽誤我們的工作,總是匿情不報。爸爸本來脾氣不好,生病了愈加暴躁,媽媽跑前跑後,操勞照顧。
既要安排他一日三餐,還要盯著他打針吃藥,最後還得忍受他的斥責和抱怨。
媽媽的頭髮,是這時候熬白的嗎?
孩子小時候身體不好,且青黴素過敏。一有頭疼腦熱,就得去醫院打點滴。
孩子血管細,針難扎,手腳又不老實,經常滾針,手背腳背滿是淤青,一扎針就哭的撕心裂肺。
每次扎針媽媽都不忍心看,就躲在外面偷偷地哭。
媽媽的眼睛,是那個時候哭花的吧?
女兒上高中了,學習太累,怕身體吃不消,要加強營養。弟弟的孩子剛上小學,需要接送。我們工作太忙抽不開身,媽媽承擔了這些任務。
早晚接送小的上學,中午再給大的送飯,還得講究飲食搭配,營養全面。外加照顧爸爸,洗衣做飯。
媽媽的腰身,是在那個時候變彎的吧?
媽媽的青春和健康,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化作愛如涓涓細流般輸送給孩子。任生命的活力就這樣隨歲月流逝,初心不改,無怨無悔。
現在她老了,我們為她做了些什麼?
媽媽雖然年紀大了,可手腳總是閒不住,尤其愛往廚房去,大概是覺得那是她的陣地。如果能給我們做頓飯啊或幫個忙啊,她會很高興。
可我們只要回去,就會把她攔在廚房外面。一是覺得她年齡大了,辛苦一輩子了,應該我們做飯孝敬她。二是覺得她礙手礙腳,實在是添亂。可那時候的她總是轉來轉去,心慌意亂。
今天看了《碗留給媽媽洗》這篇文章我才明白了,越是對生活感到無力的人,越是希望自己被需要,被肯定。她能為兒女干點活兒是她還有用的表現,能從中獲得被需要的滿足感。
天下的媽媽都想為兒女做點兒什麼,只要她力所能及,我們不應該奪走媽媽表達愛的權利。
媽媽一生節儉,買東西的袋子她要用作垃圾袋,角角落落塞的滿滿;洗碗池裡總是放盆蓄著廢水,拖地再用;吃飯總是先吃剩的,再把新做的放成剩的。
為此,我們總是責怪,媽媽總是不改。可她再做這些時變得更謹慎了,被我們發現時眼中有了做錯事慌亂、畏縮和卑微。
看著床上躺著的媽媽,回想起她當時的神情,滿心都是愧悔。是我們錯了,不該強迫她適應我們,幾十年的習慣改不了就不要改了,我們應該讓她自在,坦然,舒心的生活。
媽媽近幾年越發喜歡嘮叨了,孫子孫女小時候的事蹟成了她的經典故事,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重複,可她總以為自己沒說過。
我們總是提醒她:媽,你說過好多回了。她的臉上會露出不好意思的歉意和意猶未盡的失落。
媽媽耳背,有時候助聽器也不管用。不知什麼時候起,我們跟她說話習慣大聲呼喝了。
起初是怕她聽不見,後來大都是我們不耐煩了。於是,和媽媽說話的次數就減少了。
每次回去,兄弟姐妹一起聊天,媽媽笑呵呵的坐在一旁聽著,從不插言,其實她什麼也聽不見。
媽媽,那時候的你是幸福的,大概也是寂寞的。
漢字很有意思,“孝順孝順”,“孝”的第一要點是“順”,就是要遵從老人的心願,讓她活的舒心暢意。
人老怕寂寞,常打電話常陪伴;
人老話就多,耐心的聽她絮叨;
人老就怕被人嫌棄,你要注意說話的語氣;
人老就怕人覺得她沒用,讓她干點兒力所能及的活兒,鍛煉身體,增加勇氣。
更重要的是,不管你在外面經歷了什麼,回家請給媽媽一張溫暖的笑臉。
人生就是一個圓,彷彿又回到了起點,只不過角色發生了改變。
小時候媽媽是主角,事無鉅細的照管約束著我們,甚是嚴厲。
現在媽媽老了,換我們做主了,我們不僅要關心她的生活,也要盡力滿足她的精神需求,情感依托,我們要儘自己所能畫好這個圓。願天下父母衣食無憂,舒心暢意,安度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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