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吳盛傑
假設你是一個朝鮮民主主義小王國的公民,一天突然有急事要花錢,所以趕緊要去銀行把錢都取出來。
對不起,錢雖然是你的,但想取出來可不是這麼容易的!首先你要寫下詳細的申請書。不能寫看病,因為看病不要錢;不能寫買房,因為房子都是分的;不能寫……
即使你絞盡腦汁想出一個能用的理由,那還要等待第二步——審批。
審批從下到上,層層把關,怎麼滴也得好幾天。假如你又足夠幸運過關了,那恭喜你,可以去銀行取錢了。不過銀行只有大中城市裡有,所以又要去辦出行證,上面的程序請再走一遍。
到最後所有的手續都辦齊全,終於可以去取錢了,可是很可能這時銀行根本沒有現金給你取。當然啦,你運氣好到爆,能取到現金,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折騰,你手上的這點朝鮮圓已經貶值的差不多了。
這個段子真實的反映了朝鮮社會的現狀——存還是不存,這是個很大的問題。
朝鮮社會正常的金融秩序基本上到八十年到末、九十年代初就崩潰了。由於蘇東巨變,朝鮮失去了最重要的外部支持,加上為了與韓國爭面子(漢城奧運會的成功舉辦令朝鮮十分嫉妒),在平壤大興土木,消耗了巨大的國力,只能拆東牆補西牆,到最後也無濟於事,只能擺爛了。
平壤城內大多數標誌性建築都是那個狂飆年代的產物
金融秩序的崩潰就根本的表現在銀行癱瘓,貨幣貶值。
朝鮮的銀行在管理上很混亂,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各自為政,分屬不同的部門管轄。比如,中央銀行、 高麗銀行、金三角州銀行等隸屬於朝鮮政府內閣;大成銀行、金星銀行等另外九家銀行歸屬於朝鮮勞動黨(也就是39號室,該辦公室負責給金家管理財務);日新國際銀行等則是歸人民軍管的。
另外,普通國家的中央銀行都只是作為政府的金融工具而存在的,不具有商業銀行的特徵和功能,而朝鮮的中央銀行卻什麼業務都做,可見其混亂的程度。
眾所周知,商業銀行如果不在市場經濟的條件下運行,其功能就基本被砍掉了一大半。再想想朝鮮這樣低水平的計劃經濟現狀,其銀行除了印錢也沒啥用了(另一種說法是朝鮮的新幣也都是在中國印刷的)。
職能不清、管理混亂非但給普通朝鮮人帶來了許多煩惱,還給金氏家族及其統治階層找了很多麻煩。比如銀行的高管常常隨身攜帶有大量現金,所以出逃的事件時有發生——前幾年大成銀行的一位高管曾攜帶五百萬美元在俄羅斯失蹤。
除了在國內的業務基本癱瘓之外,由於長期受到國際制裁(朝鮮在國際社會經常賴帳是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比如來自韓國的糧食貸款朝鮮就經常不還),朝鮮各大銀行的國際業務也沒法正常的開展,兩國之間的貿易往往要通過第三國的銀行來轉匯結算,成本高昂。
韓國給予了朝鮮大量的糧食援助,其中一部分是以貸款購買的方式操作的,但是朝鮮常常到期不還
所以他們的「國際業務」往往只能指望一些境外的小銀行,比如前段時間很火的澳門匯業銀行事件,據說這個銀行每年負責幫朝鮮對外出售(也就是走私)大量的黃金,是朝鮮在海外的重要據點。其帳戶中被凍結的2500萬美元一度成為美朝外交拉鋸的核心。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以人民幣、美元等外幣和黃金等貴金屬為主的地下黑市交易就順理成章的火熱起來。
毫無疑問,朝鮮的社會上層和權貴家族把持的這些換幣業務,他們一般都使用黃金和美元,就是毫無勢力的小老百姓,在有可能的情況下,也想通過實物貿易把財產換成人民幣。(據說這些黑市依託的就是朝鮮各大城市的農貿市場,而這些市場往往就掌握在當地的黨政軍要員手中。)
朝鮮農村也興起了各式各樣的小販
黑市的猖獗導致了朝鮮圓的信譽嚴重的降低,加上朝鮮國內的通貨膨脹等因素。其幣值的貶值速度之快超出想像,朝鮮最近一輪的貨幣改革,以一比一百的比率兌換新貨幣,沒想到卻更加推高了黑市的美元和人民幣交易,引發朝鮮新一輪的經濟危機。
舊版朝鮮圓五千塊
新版全套朝鮮圓
前段時間朝鮮時隔25年再次召開了「全國財政銀行工作者大會」,看來是金正恩覺得要重新掌控朝鮮的金融,不能讓黑市再繼續脫離他的掌控而持續的成長了。如果此時再不採取斷然措施,那以後就是黑市控制他,而不是他控制黑市了。
總之,在朝鮮目前的這種經濟環境下,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金氏家族,他們對自己手中的這點財產都不知道要怎樣處理才好,恨不得人人都把錢換成黃金藏床底下才安心。
本文為布魯科夫(ID:bulukov1989)合作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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