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是詩,兩個人是畫。世間至美的風景,或許終究需要有人相陪,縱是有傷害和辜負,亦當無悔。約好了,一起將風景看透,約好了,陪你細水長流。後來,一個轉身,一個停留,彼此已是陌路天涯。
時間都去了哪兒?許多的事還來不及好好地做,許多人還來不及好好地愛,就已經老了。過往的歲月,像一部漫長的電影,從黑白到彩色,一幕幕,那麼真實,卻都只能留存在回憶裡。所幸,曾經擁有過,一直都在,無論快樂或悲傷,榮華與清苦,都無法重新刪改。
外婆說,人生真的很短暫,看過幾度花開花落,幾回月圓月缺,日子就那麼過去了。她與外公相伴六十餘載,亦經歷風雨,有過跌宕,卻彼此相守,沒有離棄。最美的愛情,不爭朝夕,而是經得起平淡的流年。直到那一天,誰先離去,亦無須過於心傷。緣起緣盡,早已註定,凡塵中的人,不過是履行那個過程。
直到每次回家,與母親同榻而眠,方覺人世早已偷換。那些記憶中精神矍鑠的老者,相繼離世。比我更小的孩童,亦是成家立業。母親兩鬢的白髮,那般醒目,我怪怨自己這些年忽略了太多。他們都被時間匆匆追逐,倉促地老去。只有我,還在舊時光裡停留,不願醒轉。
母親會不厭其煩地講述她年輕時的故事,於人情,她總是尋常心相待,不過於親熱,亦不疏離。她懷念的,是曾經居住過的老宅,是她每日辛勤打理的菜園,是餵養了多年的雞鴨,是曬於柴草上的金銀花,是戲台上那出散場了的戲。
年少時不解,只覺母親不過一平凡村婦,一生去過最遠的地方是省城。皆因父親患病,無奈相伴,記憶中唯有焦慮和辛酸。後來孤身經世,歷了風雨,方知母親內心,亦是浩蕩明淨。奈何生於舊時農家,讀書有限,又為女子,縱有抱負,亦歸沉靜。
父親亦知母親擔憂,一生簡朴忠實,出去打柴不賞峰巒萬狀,不看溪水湖畔妙麗的浣紗女子。出診時過酒舖不買醉,遇押牌九隻作視而不見。若逢農人好友給予時新蔬果,糕點青團,亦不捨得吃,只帶了回來,留給妻兒。
人生在世,皆有各自的使命,無論崇高,或是平凡,一樣值得欽佩。尋常百姓,不遇劫數,無須流亡,只需守著閑靜的日子,辛勤耕耘,活著便是境界。雖有無常起落,唯求做好當下,不貪功貴,亦無懼人世飄忽。看似悠長的歲月,轉瞬就過去了,悲歡離合,不過一世。
我又與人說起,但願餘生可以尋自己喜愛的江南小村落,安靜地活著。養一池的蓮,只為了聽雨。種一山的梅,只為青梅泡酒。栽一山的茶,親自採茶、製茶、品茶。也許那時,許多人都離了都城鬧市,守著閑靜歲序,淡看花開花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