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冬藏,一年又到了盡頭。兒時的冬天,總有鵝毛大雪。打雪仗,滾雪球,堆雪人,踩高蹺。到了深冬,這些遊戲,便是我們小孩子,最喜歡的了,也是孩子們最熱鬧的事。
總覺得兒時的我們,任由寒風呼嘯,任由雪花漫天飛舞,任由冰天凍地,都是感覺不到寒冷的。就像老人們說的那樣,小孩身上有火,不怕冷。
記得小時候,有一年冬天,父親給我們做的高蹺腿。
其實就是非常簡易的,幾根粗粗的樹杈,被父親用鋸子鋸掉一邊,留下可以卡住腳的地方,一邊可以用手攥在手中,這樣一根普通的木棍,就可以讓天真爛漫的我們在雪地裡玩的足夠歡暢了。
我們幾個孩子,是在父親的耐心指導中,學會踩高蹺的。
父親扶著我們慢慢把小腳踩在他做的簡易的高腳腿上,在一次次的摔倒爬起中,學會踩在上面行走。這也許是我小半生中,對父親唯一的印象了。
父親雖然沒有養育過我們姊妹,可是我卻依然愛他。記得幾年前的冬天,十幾年幾乎沒有見面的父親,突然打來電話,說臘八粥快到了,這一天是我的生日,別忘了讓母親給我過生日。我的生日還很早呢?他卻提前一個多月都打來了。
那一刻,我流著眼淚,可是嘴巴里還是不可原諒的說著不用他提醒的狠話。他默默掛掉了電話,而我久久像個凍僵了的木棍。
其實心裡早已經不恨他了,畢竟他給了我生命,我又怎麼能去怪他對我們的不負責任呢?好的壞的,也都會過去,未來我們都會很好生活,不是嗎?
最後,沒過幾天,他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他遠遠站著,我當時還和鄰居說,那個人滿臉皺紋,頭髮花白的人,怎麼像極了我父親?可是我的父親,不該是這個老人的模樣啊!他更不會來看我們,心裡疑惑著。
在我記憶裡,他應該是年輕的,高大和帥氣的,與眼前這個老人完全不同,判若兩人。可是那神情分明就是父親啊!
我看到,他在馬路對面衝著我微笑,還叫著我的名字,我呆立著,確定那個老人就是我的父親,一個從小就拋棄了我們的人。看著他穿過車輛向我走來,這一刻,我忘了對他快二十年的恨,血液里居然奔流著的是幸福和快樂。
看著父親過來,我忙迎他進屋,給他沏了一壺茶,然而這一刻我卻不知道該對父親說些什麼?父親坐著,我站在他身旁,呆若木雞。突然,發現父親已經變得兩鬢斑白,還是曾經一樣瘦削。
中午我們為父親做了一桌子菜,還給他斟了酒,聽母親說,父親是嗜酒如命那種,當時我並不願意他多喝酒,畢竟酒多傷身。我讓他以後少喝點酒,他嘴裡答應著,可還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半。飯後,父親說他想自己繞著小鎮轉轉,畢竟很久很久也沒有來過了。
我說讓他別轉的太遠,怕他迷路,他說他去哪裡都不會迷路的,是的,父親的記憶裡非常好,就是一張活地圖,他不管去哪裡?都會很清晰的記住路線的。只是他轉了不到半小時,就回來了,說小鎮大抵沒有什麼變化。我怕他坐著無聊,給他打開了電視。
我說:“爹,我給你染個頭髮吧!你看你頭髮都白了好多的。”他笑著點點頭,點了一支煙。我看著父親的頭髮不再濃密,稀稀疏疏的,顯得那麼單薄了。發絨絨的,不是那種看起來健康的髮質。但是染起頭髮來,這種髮質軟,所以更容易上色吧!
父親看著被我染黑了的頭髮,然後摸著我的頭,高興的說:“還是我女兒好,我一下子變年輕了。”
我說:“爹,你下次來的時候,我還給你染髮吧!”縱使十幾二十年不見,我們卻不生疏,這可能就是血緣至親,是隔不斷的親情吧!第二天,父親就嚷著要回去了,送走了父親,我卻感覺是在做夢,問自己,父親真的來了,對嗎?
前幾日遇到家鄉本家的幾個哥哥,詢問父親最近怎麼樣?他們告訴我,他很好,只是還是和以前一樣,不願意待家裡,在外面玩的不亦樂乎。父親一直都是一個不戀家的人,一年可以不給家裡一封信,不回家一次。不知道,是不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會變得越來越喜歡回憶過去。
這個冬天,並沒有雪花,我卻突然想念起小時候的冬天,小時候的雪,小時候的高蹺腿,小時候唯一一次讓我們感受到父愛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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