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是天底下最不講道理的生物,跟父母是真的沒有道理可言,可是他們給我們的愛也是永遠的沒有道理。
1
我們的朋友圈裡一定都存在這樣一種人——從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起,她(或他)自己突然就消失了:
她的頭像,變成了她孩子;
她的暱稱,變成了XX媽;
她的假期,變成了孩子的興趣班;
她與人交流,話題再也離不開孩子;
她的空間、她的朋友圈,曬的永遠都是孩子:孩子在玩、在鬧、在哭、在笑,孩子睡醒了,孩子長牙了,孩子在啃腳丫子了……
從此,天高海闊不見汝,平生只餘孩子媽。
母性覺醒,她幾乎把自己剩餘人生的所有都寄託到孩子身上,樂此不疲。
我們身邊很多人,都有一位這樣的媽媽,或者一對這樣的父母。
2
我們中很多人從小的生活是這樣的:
“聽媽媽的話,這個學校不好……”
“聽媽媽的話,這專業這麼冷門,將來……”
“聽媽媽的話,畢業後就回家吧,咱考個公務員……”
“聽媽媽的話,這個男孩/女孩真不合適……”
這些“諄諄教誨”伴隨著我們成長,走過了蹣跚學步,走過了升學畢業,走過了工作辭職,走過了結婚生子……
每當我們心生懷疑,流露出一絲對“聖旨”的質疑時,往往會迎來“配套”的三句話:
“我們是為你好!”
“我們不會害你的!”
“我們這樣做還不都是為了你?”
偏偏這些話還會配上“生氣”、“發怒”、“哭泣”、“不理你”等極具殺傷力的特效,一個應對不慎,就會背上“不孝”之名。
中國子女的生活裡,永遠橫著一個“為你好”的焦慮媽媽,或者一雙“不害你”的焦慮父母。
3
但爸媽的“為你好”就真的好嗎?
前段時間,有一條新聞很搶眼:某童星藝考連續落榜。
落榜後,很多人這麼評價她:
“18歲了,怎麼還像一個小孩子。”
“動作神態跟她八九歲時沒什麼差別。”
為什麼會這樣呢?
或許,可以從她媽媽那裡找到答案……
“起碼到現在都是這樣,女兒什麼話都跟我說,她的手機密碼我有,她的微信我可以看,就是所有的事情,她跟我沒有秘密……”她媽媽曾無比自豪地說:“她所有的事情都是我過的。”
這樣“為你好”的結果就是——這位童星上初三時才學會過馬路。
至此,答案不言而喻。
4
講一個和和印象特別深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叫小琴,是個小姐姐。她有著令人羨慕的出身,就是傳說中那種含著氪金鑰匙出生的“X二代+X二代”混合體。
毫無疑問,她未來的人生之路必然處處精彩。
然而,並不是這樣——她的人生像極了木偶戲:從呱呱落地,事無鉅細,全被強勢的爸媽安排好了。
小琴沒有童年,從識字開始,各種“豪華”家教接踵而至,繁重的學習讓她根本沒有時間去跟小伙伴玩耍,去養喜歡的寵物,去……
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有玩的來小伙伴或喜歡的寵物——這一切都不在父母的規劃裡。
高考時,她想報考音樂學院,去追逐心中壓抑多年的夢想。她媽兩眼圓瞪:“沒門,必須清華,只能填清華!”
上了清華,小琴也不得安寧。媽媽要求她每晚必須準時視頻——“詳細匯報這一天都是怎麼過的。”
大學四年,她媽來學校突擊檢查了70多次——“每次來學校,先要檢查我的手機,看裡面有沒有什麼陌生電話號碼。”
大學畢業後,小琴想留在北京做藝術設計,她媽眼一翻:“不行,家裡給你你安排工作,必須回來!”
後來,小琴喜歡上了一個老師。她媽嘴一撇:“不行,他家條件太差了!”
於是,在媽媽的安排下,她嫁給了一個當地某領導的兒子。
哪知這位丈夫是個花花公子,天天在外泡妞,經常夜不歸宿。
沒多久,就看到了小琴從某高樓跳下去的新聞……
2016年,心理學者武志紅的“巨嬰”概念席捲網絡:我們90%的愛與痛,都和一個基本事實有關——大多數成年人,心理水平是嬰兒。
“成年巨嬰”主要有三種心理特徵:
● 共生心理——缺少獨立生活能力,生活極度依賴他人。
●全能自戀——以為自己是宇宙中心,所有需求都應得到滿足。
●偏執分裂——非黑即白、你死我活,把想像等同於現實。
“巨嬰心理,已成為了職場不順的根源!”
“巨嬰,已成為中國家庭幸福的最大殺手。”
每個巨嬰背後,往往都有一個全能的爸爸或媽媽。
5
有一次,龍應台一家去墾丁海岸玩。玩著玩著,龍應台要去上廁所。起身時,她問兒子:“你要不要去?”
安德烈很不耐煩:“媽,我要不要上廁所,自己不知道嗎?”
龍應台不理兒子,徑直去了。上完回來,安德烈卻依舊不依不饒:“請問,你會不會問你朋友要不要上廁所?”
龍應台不甘願地回答:“不會。”
安德烈說:“那你為什麼要問我上不上廁所呢?怕我尿在褲子裡嗎?”
後來,安德烈給龍應台寫了一封信:“媽媽,你跟我說話的語氣和方式,還是把我當小孩看待,你完全無法理解我是個21歲的成年人了。你給我足夠的自由,是的,但是你知道嗎?你一邊給,一邊覺得那是你的'授權'或'施予',你並不覺得那是我本來就有的天生的權利!對,這就是你的心態啊。也就是說,你到今天都沒法明白:你的兒子不是你的兒子,他是一個完全獨立於你的'別人'!”
這封信,將龍應台震撼得“目瞪口呆”,她把這封信稱之為“安德烈的《獨立宣言》”。
中國家庭為什麼充滿這麼多矛盾?
因為父母常犯跟龍應台一樣的毛病——沒把子女當成一個完全獨立於自己之外的“別人”。
6
同樣還是龍應台和她兒子的故事,在《目送》裡,她一直希望兒子能夠回頭看她一眼。
十六歲,安德烈到美國做交換生。
龍應台到機場去送他,她站在等候安檢的隊伍外面,用眼睛跟著兒子一寸一寸往前挪,“我一直在等候,等候他消失前的回頭一瞥。”
但是安德烈始終沒有回頭。
安德烈21歲時上的大學,正好是龍應台教課的大學。但即使如此,他也不願跟媽媽同行。
他戴上耳機,一個人聽著音樂,冷冷走在前頭,留給媽媽一個倔強的背影。
“我一直在等候,等候他消失前的回頭一瞥。”
但是安德烈始終沒有回頭……
直到有一天,龍應台終於明白:“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不必追”雖然蒼涼,但作為父母的我們必須如此。
一如心理學家克萊爾所說:
“世界上所有的愛都是為了相聚,只有一種愛是為了分離——那就是父母對孩子的愛。父母真正成功的愛,就是讓孩子儘早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從你的生命中分離出去,這種分離越早,你就越成功。”
7
作為父母,一直殫精竭慮地為子女操心著,希望子女們盡可能少走彎路。
和和特別喜歡張愛玲寫的一篇文章——《非走不可的彎路》,裡面這樣寫道:
在青春路口,有條小路召喚著我。
母親攔住我:“那條路走不得。”
我不信。
“我就是從那條路走過來的,你還有什麼不信?”
“既然你能從那條路走過來,我為什麼不能?”
“我不想讓你走彎路。”
“但是我喜歡,而且我不怕。”
上路後,我發現母親沒有騙我,那的確是條彎路,我碰壁,摔跟頭,有時碰得頭破血流,但我不停地走,終於走過來了。
多年後,張愛玲以為年輕的朋友,也站在了她當年走過的小路路口,張愛玲忍不住大喊:
“那條路走不得。”
她不信。
“我母親就是從那條路走過來的,我也是。”
“既然你們都可以從那條路走過來,我為什麼不能?”
“我不想讓你走同樣的彎路。”
“但是我喜歡。”
朋友雖然碰壁連連,但最後還是走了過來。
忙著為子女鋪平人生道路的我們,其實沒有必要擔心孩子會走彎路,就如張愛玲在《非走不可的彎路》的結尾寫道:在人生的路上,有一條路每個人非走不可,那就是年輕時候走的彎路。沒有這一成長過程,就沒有真正的成長。
8
我們都習慣於和親近的人發脾氣,而把溫和的一面留給了陌生人。這種行為,本質上是對一段關係寄望過深,而其中最嚴重的一種,就是父母讀對子女“寄望過深”。
文學家蔣勳某次在中歐EMBA人文藝術講座上講道:“母愛有時候也是一種暴力,儘管我和我的媽媽很親,但母愛有的時候真是暴力,因為她不知道這個愛對於一個青少年來說是多大的負擔。”
在回憶起自己青春期時寫的日記時,他不由得發出感慨:“ 人有兩次臍帶的剪斷,大概第一次是出生的時候,第二次是你發育的時候,我希望跟母親脫離一個關係,因為只有脫離才能證明我自己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到底是什麼。”
9
大詩人紀伯倫在其名著《先知》裡有一首關於孩子的詩,值得每位父母去傳頌和牢記,放在本文結尾,與各位長期關注“廣東和教育”的爸爸媽媽們共同學習:
你的兒女,其實不是你的兒女。
他們是生命對於自身渴望而誕生的孩子。
他們藉助你來到這世界,卻非因你而來,
他們在你身邊,卻並不屬於你。
你可以給予他們的是你的愛,卻不是你的想法,
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思想。
你可以庇護的是他們的身體,卻不是他們的靈魂,
因為他們的靈魂屬於明天,屬於你做夢也無法到達的明天。
你可以拼盡全力,變得像他們一樣,卻不要讓他們變得和你一樣,
因為生命不會後退,也不在過去停留。
你是弓,兒女是從你那裡射出的箭。
弓箭手王者未來之路上的箭靶,他用盡力氣將你拉開,使他的箭射得又快又遠。
懷著快樂的心情,在弓箭手的手中彎曲吧,
因為他愛一路飛翔的箭,也愛無比穩定的弓。
真誠地希望各位父母,能夠讓你們的孩子遠走高飛,不只祝福孩子們走出去,也祝福你們自己走出去,因為只有真的做自己,走出自己的一條路,才能成就一個完整的生命形態。
解放孩子的同時,也讓自己獲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