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的聖人荀子也說:「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在他們看來,你過你的,老天過老天的,你倆之間沒有一毛錢關係,別把自己太當根蔥,真以為神仙有那麼無聊,好像隨時都在看你的直播,等著為你打賞似的。
因此古代西方人爭來爭去的,無非就是哪個神仙更靈,但是在中國,卻是爭的哪種制度更好。
對於兩千多年前的古人來說,中國人的這個高度,已經把整個世界遠遠地甩在了後面,所以千萬不要妄自菲薄,我們這個文明,牛逼著呢!
書接前回,我們說了,到了春秋時期,禮崩樂壞,周公這套不靈了,那該怎麼辦呢?
第一個試圖拿出解決方案的是孔子。
說起孔子,我們腦海裡蹦出的第一個印象,就是一個迂腐的老頭子,但其實孔子完全不是這個樣子,實際上是大大地狡猾狡猾的。
孔子是貴族的私生子,是他老爸在下鄉考察工作的時候,和村裡的小芳野合的產物。
雖然生活在二奶家庭,屬於社會的最下層,但是孔子卻在14歲那年,成功地實現了人生逆轉。
孔子的父親早亡,家裡自然不認這個野種,但是14歲的孔子可不是吃素的,他直接就來了一場行為藝術,逼著對方低頭。
這一年剛好他母親去世,於是他就帶著母親的棺材,來到了大街上,到處向人打聽,他父親的墳墓所在,聲稱要把兩個人合葬。
這一招太高明了,在那個小國寡民的熟人社會時代,大家互相之間都知根知底,孔家的墓園在哪裡,孔子當然一清二楚了,可是他偏作不知道,在大街上進行了一場全方位的炒作,直接把事情搞大。
那個時代的人都是要臉的,孔家自然也不例外,自家的孩子都敢不認,這個人他們丟不起,於是孔子成功地實現了鯉魚躍龍門,從平民變成了貴族。
所以孔子從小就是個造勢的高手,一直貫穿了他整個的人生。
不過這不是我們要講的重點,我們的重點是,當時的社會到底出現了什麼問題?
前面我們講了,周公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放棄了鬼神,用規章制度來管理整個社會的政治家。
他的這套政治思想的核心,就是要像管理一個家一樣,管理一個社會。
因此搞清楚誰有資格當“爸爸”,誰有資格當“兒子”,才能理清管理鏈條。
但問題是即便理清了管理鏈條,給別人當爸爸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你不給別人發糖,別人憑什麼叫你「甜爸」?
但周朝到了春秋時期,很多當爹的混得還不如兒子好,別說給兒子發糖了,甚至要想過好自己的小日子,還要看兒子們的臉色。
例如到了孔子這個時代,魯昭公的日子就過得清湯寡水,相反魯國的三桓,也就是魯昭公的幾個兄弟,卻過得風生水起。
那為什麼會造成這個現象呢?
這是分封製造成的,分封制在本質上,就是大家分家過,時間久了,那自然就有日薄西山的,也有錦上添花的。
例如一個家庭裡,大哥家本來是族長,他那一支最有錢有勢,自然全族的人都要聽他的話。
可是沒想到後代的子孫不肖,只知道喝酒泡妞,幾代之後家道中落了,從大地主混成了看門的大爺。
而二弟家本來不怎麼樣,但是後人給力,運氣又特好,連中了幾次彩票,結果就變成了大富翁。
這樣一來就產生了一個問題,你說族裡的人現在遇到了困難,是去找那個看門的大爺呢?還是去找那個大富翁?
再加上萬一這個大富翁,人又有一點“傻”,你向他借了一萬塊錢,等到還錢的時候,他跟你說:“大家都是親戚,怎麼這麼較真呢?你幫我保管著這一萬塊錢也夠累的了,這樣還五千就可以了,剩下的五千你就留作辛苦費吧。”
遇到了這樣的主,你是不是難免心情有點激動,也會像夜總會裡的小姐,遇到了有錢的大叔一樣,恨不得直接就喊他們乾爹呢?
相反,那個身為族長的看門大爺,問你借了十萬塊錢,當你找他要的時候,他卻做臉做色的怪你說:「都是親戚,錢不過就是紙嘛,能濃於血嗎?你咋這麼較真呢?錢有親情重要嗎?”
你會不會心裡有一千匹草泥馬在奔騰,恨不得扇他兩個大耳刮刀?你對他還會有一點點的尊重嗎?
這其實就是從春秋開始,在各國不斷上演的故事,齊國的田氏,玩得最出格,他們大斗借出,小鬥收進,瘋狂地收買人心,最後成功地篡權奪位。
周公當初,只想到了管理一個家庭,需要長幼和親情,可是他沒想到的是,誰能當爹這種事,不是光有戶口本就可以了,還需要實力,沒有實力,甚至連親情都維持不住。
而孔子所在的魯國,魯昭公就混成了看門大爺,他的幾個兄弟,也就是三桓們,全都變成了董事長。
你說這到了過年過節,親戚們聚餐的時候,大家都爭著拍董事長們的馬屁,誰還把魯昭公這個看門大爺放在眼裡?
而魯昭公偏偏還受不了這個刺激,非要大吵大鬧,自然也就被掃地出門了。
對於這個現象,孔子是非常看不慣的,這倒不是因為他是周公的小迷弟,屬於儒家思想的原教旨主義者,而是因為每次發生換“爹”事件,就會伴隨著這殘酷的戰爭和野蠻的屠殺,給整個國家帶來沉重的苦難。
而這些新誕生的“爹”,通常缺乏權威性,所以很容易又被別人推翻,從此讓這個社會陷入惡性循環。
例如三桓才趕走了魯昭公,而三桓的家臣陽虎立刻依葫蘆畫瓢,有樣學樣,不只把三桓架空,而且還準備把他們全體幹掉。
因此孔子覺得,要是誰有錢誰就能當“爹”,把真正的“爹”晾到一邊去了,那這個家豈不就亂套了嗎?
所以孔子的主張其實很簡單,那就是不管有錢沒錢,大家還是得把戶口本上的爹當爹,這樣才符合自然規律,不然整個社會就會陷入持續不斷的流血之中。
但就算我們用腳趾頭想一下,都會發現這事不靠譜,就好像大家年會的時候,酒席是董事長請的,紅包是董事長發的,可是孔子卻在那裡振振有詞地,想讓大家把看門的大爺當一回事。
可是這個看門的大爺,早就窮困潦倒,你非要讓他出來給大家做主,你覺得這時會發生什麼狀況?
說不定哪個七大姑八大姨就會冒一句:“誰家的瘋狗在叫呀?怎麼沒人管一管呢?”
所以孔子的這個政治主張,實在是太不靠譜了,因此他這一輩子週遊列國,卻四處碰壁,最後只能「惶惶如喪家之犬」。
孔子雖然沒有提出一個解決之道,但他卻是第一個,準確地描述了周公政治思想的人,因此作為儒家的開山鼻祖,他也是當之無愧的。
更重要的是,他雖然只是一個嘴炮,不算一個合格的政治家,但嘴炮也有嘴炮的好處,那就是培養了一大批弟子,而這些人,就開始了不停地探索,如何把孔子的思想落地。
下一個出場的人,就是孟子。
說起孟子,今天的人更愛吐槽的是孟母,也就是孟子他媽,這位老太太可是中國學區房的創始人,也是後來所有中國虎媽的代表,正是因為孟母們太注重子女的教育了,動不動就要三遷,所以才把中國的學區房炒成了天價。
孟子是孔子的孫子,子思的學生,這人要是活在現在,大概也是網路上的槓精了。
孟子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喜歡和人辯論,總是能把鍵盤敲得噼裡啪啦,用雨點一樣的口水,把對方淹沒。
所以有個叫公都子的人,對此非常好奇,就跑來問孟子:“大家都說你是個槓精,你能對此談談自己的感想嗎?”
沒想到孟子一點都沒有臉紅,反而義正詞嚴的回答說:“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
孔子要大家不要仗著有錢,就不把戶口本上的爹當爹,但他同時也對當爹的提出了標準,就是你不能老想著去吃大戶,你得拿出一點誠意來,也要記得在群組裡給大家發紅包,這就是所謂的仁政了。
可是問題是,當爹的已經淪落成了看門大爺了,他怎麼給大家發紅包呢?
更重要的是,這個爹只是輩分上的一個爹,屬於乾爹,早就沒了親情關係,輩分上的子女都不把他當成一回事,那又該如何來解決這個問題呢?
對於這些問題,孔子只知道吐槽,除了吐槽之外,他也無能為力。
而孟子則不同,他想出了一個解決方案,那就是當爹的你窮點也沒關係,但是只要你不要老想著去揩大家的油,大家還是會尊重你的,為什麼呢?
孟子拋出了一個觀點,就是性善論,他聲稱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可是為什麼有些人有了一點錢之後,就橫著走路,也不把爹當爹了呢?
那是因為他們後來學壞了,老是跟著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天天去夜總會逛,一天到晚跟小姐們打得火熱,卻從來不把老子當回事,都是因為當初沒有教育好,所以教育很重要。
因此在孟子看來,不論是爹地還是子女,只要每個人都把內心的善發掘出來,用善意去互相對待,那所有的問題,豈不是迎刃而解了嗎?
所以孟子堅決反對用武力去解決問題,他聲稱春秋無「義」戰,因為在所有的戰爭中,流血最多的都是人民。
孟子給了答案,換個善良的人當爸爸。
這個想法在兩千年前,是石破天驚的,簡直就是現代人的思考方式。
所以即便是一千多年後,當那個視權力如生命,專制獨裁的朱元璋,看到了孟子的這個說法的時候,竟然氣得拍桌子掀板凳,勃然大怒,甚至要把孟子的塑像從孔廟裡搬出來砸碎,後來大臣們苦苦相勸,也不肯作罷,依然下令必須把孟子說的這些話從書裡刪掉。
那孟子說了些什麼呢?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所以誰說儒家是奴性學說,至少在孟子這裡,儒家是充滿了浩然正氣的,是「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處世原則;是「老我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人文精神;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思想品格。
孟子的文風很像魯迅,即使今天讀起來,也依然鏗鏘有力。
孟子認為一切問題都是思想問題,政治正確是施政的關鍵,但問題是,真實的世界哪有這麼簡單,別人的拳頭比你大,又不聽你的該怎麼辦?
當孟子週遊列國,去推銷他的政治思想的時候,所有的執政者,都想得到這個答案。
但孟子沒有答案,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口號,而每一個口號又是絕對的政治正確,所以沒有哪個國君敢反駁他,但也沒有哪個國君把他當回事,儒家思想這個時候就陷入了僵局。
雖然我們用調侃的語言,戲說了孔子和孟子,但他們事實上是人類文明史上,第一個真正的燈塔。
周公創造的儒家製度,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科學實踐,也就是他首先觀察到,一個完美的家庭,一定是人類最佳的組織方式。
所以既然這個原理是正確的,那就把這個方式,推廣到管理整個社會上去,自然也是科學的。
雖然周公進行了政治實踐,但是這套理論,卻是孔子最先完善的,而對於一個完美家庭,應該擁有什麼樣的價值觀,則是孟子提出的。
因此中華文明的底子,是實事求是和科學的,這和西方人靠用謊言編織的鬼鬼神神,來治理整個社會,完全不在一個境界上,所以儒家思想,很可能才是人類永遠的燈塔。
所以後來的人說“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站在這個角度上來看,完全是恰如其分的,因為即便是今天的西方思想,它也不是對事實的總結,而只是一廂情願的想像,都是從基督教原理推演出來的,它的根是不牢靠的,是不科學的。
孔子和孟子雖然指明了方向,但儒家的再次落地,卻是極其漫長的,此後儒家的弟子們,開始了全方位的摸索。
千百年來,知識分子對法家的看法存在很大的謬誤,其實法家就是儒家的一體兩面,那麼他們為什麼會出現認識上的失誤呢?
因為他們都跑偏了,他們光記著孔子和孟子講的那些大道理,而忘了儒家政治要解決的最核心的問題,就是如何用管理一個家的方式來管理整個社會。
而回到戰國時代,儒家知識分子們,所面臨的最棘手的問題,就是大部分的“爹”在這個時候,都混成了看門大爺,那該如何讓“爹”能有個“爹”樣呢?